孔有德拿到信,先是示意全节,去把房门关上,然后就着室内的灯火一目十行把信看完,看得眉头紧皱。
“耀州城和牛庄城,果然是失守了——,还有杨声远、刘仲锦这些个王八蛋,害了我们八旗汉军的名声,什么反正投诚,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,忘恩负义罢了!”
“那,王爷,杨振在信里说的,关于咱们天佑兵的——”
虽然天佑兵的番号,已经不存在了,已被编入两红旗汉军序列了,但是孔有德帐下许多人,包括全节在内,都还是习惯“天佑兵”这个叫法。
公开再这么叫,是犯忌讳的,但是私底下他们时不时还在说。
而且杨振在入夜后,派人投递上城的几封信里,也是这么称呼他们的。
并且表示只要他们悬崖勒马,反正倒戈,重创清虏守军,杨振答应为天佑兵各部奏请朝廷赦免前罪,论功行赏。
至于孔有德本人,杨振也在信中表示只要其迷途知返,知罪悔罪,协助金海镇从清虏手里收复辽阳城,杨振也愿意为其请封世爵。
对此,孔有德麾下的一些将领,如全节这种,是很心动的。
他们当年发动兵变,主要是因为走投无路,后来渡海投虏,同样是走投无路。
这些年在清虏这边卖命,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荣华富贵,但另一方也是别无选择。
现在,杨振又把选择摆在了他们的面前,同时清虏的形势眼瞅着一年不如一年,形势比人强,由不得不动心。
否则看到劝降信的其他人,也不会请动全节把信递到孔有德的面前了。
“杨振在信里说的?怎么,你动心了?”
孔有德此言一出,全节脸色一变,噗咚一声,跪在了地上。
“王爷明鉴,卑职自从追随王爷渡海以来,何曾有过二心?不仅卑职,就是天佑兵上下,也都是唯王爷马首是瞻。只是——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只是,今时不同于往日,今上也不同于先帝,若是先帝尚在,卑职断不会将这种信件,呈送到王爷面前。”
全节也算是当初自登州跟随孔有德渡海降清的老人儿了,在孔有德面前还是有几分情面的。
所以,他简单解释了一番之后,很快就替自己和“天佑兵”其他将士,表达了一下心中的不满。
“只是,自先帝病重,以至于驾崩以后,旗下汉军在军中地位一天不如一天,钱粮供应也是一减再减,弟兄们在军前卖命,家中妻子儿女却嗷嗷待哺,甚至过得还不如那些八旗贵人的田庄包衣,弟兄们聚在一起私底下难免会有一些——议论。”
“议论?你们最好只是议论议论而已,若是谁敢轻举妄动,到时休怪本王翻脸无情!”
孔有德的脸色始终阴沉如水,听完全节的解释后先是对其敲打震慑了一番,随后举了举手中的信,盯着全节问道:
“这封信,还有谁看过?”
信是未封口的,只要经过手的人,都有可能看过,这也使得孔有德心里有顾虑。
全节说的情况,他当然是清楚的,甚至因为他的地位更高,他知道的事情更多。
多尔衮即位以后,虽然对孔有德依旧重用,但是孔有德自己心里很清楚,这是因为他的人懂得铸重炮,而且擅长使用重炮。
因为,从黄台吉死前,整个大清国就在铸造重炮方面投入了太大太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。
到了多尔衮即位,又把铸造更多的新款重炮,作为了扭转战争局势的一大希望,为此不惜搞出了议和停战、争取时间的把戏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孔有德及其部下的地位本来是稳如磐石的,甚至隐隐然已经超越了八旗汉军里的那些更早投靠清虏的老汉军。
但是,这也为孔有德及其部下招来了无数的“敌意”。
因为其铸炮厂占用了太多的资源,导致其他八旗兵马得不到应得的东西。
所以,不仅其他八旗汉军明里暗里孤立他们,而且八旗里的很多满蒙大员,对他们也很不满,总是变着法儿的打压和排挤他们。
最重要的是,自从张存仁那帮人搞了广宁兵变之后,八旗汉军在很多满蒙大员那里就得不到像以前那样的信任了。
至于多尔衮本人,虽然嘴上不说,但是在对待八旗汉军的问题上,他可远没有黄台吉表现得那么宽温、仁圣和慷慨大方。
像孔有德这样的人物,其实早就感受到了大清国国内形势与风向的变化。
但是,他自知与大清国的绑定已经太深了,同时对大明朝那边犯下的罪行也太重了。
尤其是在崇祯皇帝还在位,而且大明朝的朝堂到现在还是清流文官掌权的情况之下,他根本没有退路可言,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。
“王爷放心,看过的——都是自己人!”
“都是自己人?哼,有多少事情坏就坏在自己人身上!”
在很短的时间内,孔有德就拿定了主意,一边将手中书信就着灯火点燃,一边斩钉截铁的说道:
“你马上回去,找几个最先拿到这封信的人,以扰乱军心的罪名就地斩首,有敢私下议论者,从重治罪!”
“嗻!”
“还有,协助我军驻守西门的杨文魁,派人盯住了。我以前听人说过,杨声远是他亲侄子!”
“王爷,杨文魁可是正白旗下,咱们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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