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误伤。
一个年轻士兵瘫倒在地,胸口染满猩红的血,眼神还带着难以置信。
站在他旁边的,是他的同袍——此刻脸色苍白、手中长矛沾满鲜血,嘴唇微微颤抖,整个人如坠冰窟。
“我、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没看清……”他喃喃着,膝头一软跪倒在地,眼中泛起泪光,剧烈的自责将他整个人压得像是要崩溃。
四周,一瞬间安静得出奇,只剩下风啸声和逐渐加重的喘息。
几位士兵急忙扑上前,将伤者抬起,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,滴落在地,渗进泥土里,像是被这片土地默默吞噬——没有回音,没有怜悯,只有浓烈的铁锈味,刺鼻如刃。
“太医!快传太医!”林将军沉声吼道,脸绷得铁青。
他虽然向来铁血强硬,但此刻望着那个在战场上拼过命的年轻人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,眼神却也动容。
苏公公匆匆跑上前,声音都带着颤抖:“陛下,属下……已命人去请墨药师与萧神医。”
“快些。”喻浅语气冷而稳,可凤眸却藏不住一抹卷起风浪的悲意。
她缓缓走近那名重伤士兵,错落的月光斜斜照下,她身影被刀光剑影拉得瘦长,裙摆如血般的红色仿佛已与士兵胸前的伤痕融为一体。
她蹲下身来,指尖拂过士兵额头上凝结的冷汗,声音低柔而静:“你做得很好……朕都看在眼里。”
士兵眼角流出一滴混着泪的血水,他哽咽了一声,双唇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,只是紧紧拉住喻浅的袖子,那力道,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。
宫凛早已上前,悄然挡在喻浅身后。
他盯着那士兵,目光沉沉,眼底却悄然如海底暗漩般流转着微光。
“他会活的。”宫凛低声道,声音温沉又坚定,“有你在,他不会就这么倒下。”
喻浅轻轻点点头,可她眼底那一瞬滑过的光,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疼。
她何尝不知,在这片血与火构筑的朝堂之上,每一个为她搏命的人,都是一把锋利的刀——护她,也伤她。
宫凛垂眸望她,忽然伸手为她整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,那一瞬,指尖擦过她耳侧,微凉的触感如羽拂过。
“别把自己撑得太紧,浅浅。”他语气极轻,仿佛怕惊动什么梦境,“你是皇,却也是人。”
喻浅看他一眼,眼眶微红,却没说什么,只将那句仍涌动的情绪压进喉间化作一声鼻音。
宫凛的气息在耳侧,若有若无,拂动着她心底一圈圈涟漪。
也就在这时,场中白巫师已被重新制服。
白巫师被几名影卫牢牢钳住,几乎是拖拽着扔至众人面前。
他披头散发,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,鲜血沿着下巴滴落。
他还在争,不服气,不屈活。
赵丞相走上前一步,冷哼:“装神弄鬼,在大晟的土地上,你不过是一只苟喘的老狐狸。”
白巫师嗤笑一声,口中咕哝几句不知所云的咒语,却再也施不出半点法。
他目光死死盯着喻浅,猩红的眼里突然浮现出某种疯狂的快意,好像……他还有什么倚仗。
“早晚你们会明白。”他吐字清晰,不似被擒之人,反倒像个高下未分的赌徒。
他目光在众人之间扫来扫去,停在影刺客身上,像是在传递某种决绝。
影刺客终于开了口。
“你们,永远都太迟。”他声音嘶哑,夹杂着血腥与咒语余焰,像腐叶飘落在烈火中。
秦谋士眉头一紧,眼下刚要追问,那影刺客忽然咳出一口黑血。
“他们,已动了——远在三千里之外的‘影渊岭’,”他艰难吐出这几个字,眼神如火在熄,“那里…封不住了。”
“谁?”林将军剑眉倒竖,声音如刀锋破寒霜。
影刺客却不再说话了。
他眼底剩余光芒一闪即逝,如同燃尽最后一点灯油的烛芯——
也就在那一刻,天地一震。
远方的山脉之下,忽然传来一阵低鸣。
那声音,沉重得不像人类能发出,像地底裂缝里冒出的远古之兽,在夜色中缓缓苏醒。
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向那方向,夜风陡转,一股莫名的阴寒席卷而来,连土壤都在轻轻颤栗。
秦谋士眼神剧震:“这股力量……”
喻浅的指尖猛地一收,衣袖随风猎猎作响,她缓缓转头,盯向那片遥远的黑暗。
“……他们来了。”宫凛低声开口,声音低得像暗雷滚过。
四周瞬间陷入一种凝固的死寂。
就连月光,也仿佛被那远方的黑暗吞没了一角,只余下少许,散在众人脚下,像在瑟缩。
风停了,灯烛摇晃。
没有人再出声。
黑暗,在逼近。
新笔下文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