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后番外（二）
之后的日子, 皇帝似乎将栖凤阁这个胆大的宫婢忘到了脑后，他整整半个月都没有踏足栖凤阁，换做旁人, 或许会心急难耐, 主动去往皇帝跟前凑，但偏偏姜灵晔不是旁人，她极为沉得住气, 她没有往皇帝跟前凑，反而依旧勤勤恳恳, 做着自己的分内事，这般安分, 让贤妃又一次对她放下心来。
只不过，贤妃不知道的是，姜灵晔并不是安分，而是她在等待着下一次机会。
从她上次勾引皇帝的经历来看，她就敏锐地发现, 这个少年登基的俊朗帝王，是一个极其聪明, 而且具有极度掌控欲的人，他讨厌被人当作猎物狩猎, 所以他要反客为主, 他不信一个胆大到勾引他的宫婢会吓到瑟瑟发抖，所以他看破之后，毫不怜悯的, 将她当作玩物亵玩, 若不是她及时调整勾引策略，只怕, 她在他心目中，就跟以往勾引他的宫婢一样，根本留不下半点印象。
但和其他勾引他的宫婢不一样的是，皇帝认为下贱的宫婢，面对亵玩她的指腹，张开了嘴，但不是含住，再次勾引，反而是狠狠咬了他一口，这应是让他没有意想到的，而对这样一个极其聪明的男人，让他意想不到，就能让他记住。
他不来寻她，或许，是为了试探她，试探她是不是如以往那些想爬龙床的宫婢一样，愚蠢、浅薄，除了一张脸、一点胆子，什么都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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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姜灵晔奉茶的时候，贤妃心情不好，一把将滚烫的茶掀翻，泼到她手背，她手背顿时红了一片，贤妃斥道：“蠢货！连个茶都奉不好，滚出去！”
姜灵晔对此习以为常，她平静收拾好青玉茶盏碎片，然后就叩首，离了内殿，远远的，还听到贤妃训斥其他奴婢的声音。
玉婉拿着伤药赶来的时候，姜灵晔手背已经烫起了几个水泡，玉婉心疼的帮她涂着伤药，抱怨着：“不就是圣人不喜欢她么，她就日日拿我们出气。”
姜灵晔倒是没跟她一起抱怨，玉婉叹道：“之前跟你说了，不要去伺候贤妃，你偏要去，看吧，如今每日被她非打即骂，灵晔啊灵晔，你说你，后不后悔呀？”
姜灵晔笑了笑：“这是我的选择，没什么好后悔的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是觉得去内殿俸银多些，能贴补家用，但是拿了银钱，也要有命花啊。”玉婉想起被贤妃打死的几个仆婢，她眼眶都发红了：“唉，贤妃这样横行霸道，也没人敢管她，谁让她唤薛太后一声‘姨母’呢，谁让如今朝政，都被薛太后把持呢。”
姜灵晔听到这，她才擡眸：“玉婉，我日前让你打听的事，有眉目了吗？”
玉婉怔了怔：“有是有，但是，你要打听这个做什么？”
“你别管了，我自有用处。”
“好吧。”玉婉无奈，她知晓她这个朋友虽然外表谨慎，但其实十分聪明，所以姜灵晔让她做什么，她便做什么，玉婉朝四周看了眼，确定没有隔墙有耳后，才悄声和姜灵晔道：“我和神龙殿的一个老内侍打听了，当今圣人，的确不是薛太后亲子，圣人亲母是先帝的柳美人，薛太后当时还是贵妃，她生不出孩子，就污蔑柳美人巫蛊，活活将她杖杀，柳美人下葬的时候，以发复面，口含米糠，死的可惨了。”
“柳美人死的时候，圣人还在襁褓之中，薛太后将他抢了过来，做自己的儿子，之后，薛太后斗倒了满宫妃嫔，将圣人扶持上了皇位，不过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，薛太后杀母留子的事，宫中很多人都知晓，就是圣人不知晓，没人敢告诉他。”
姜灵晔若有所思，她道：“你确定，圣人不知晓？”
“当然不知晓，否则，谁会和自己的杀母仇人母慈子孝啊？圣人可听薛太后的话了，薛太后让他纳谁为妃，他就纳谁为妃，所以薛太后对圣人，十分满意。”
姜灵晔回忆起那日勾引年轻的帝王时，皇帝眸色深沉，嘴角似笑非笑，覆在她唇边的指腹温度滚烫，他才十九岁的年纪，但面对美色，能不为所动，面对勾引他的女人，他能轻易识破，他无疑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少年，这样的少年，真的会对满宫皆知的事情，唯独他不知晓吗？
姜灵晔不相信。
玉婉还在为她手背涂伤药，冰冰凉凉的，待伤药涂好后，姜灵晔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，她取出用帕子包好的青玉盏碎片，打开帕子，道：“这是贤妃摔碎的盏子，是用上好的青玉做的，虽然碎了，也能值不少钱，玉婉，你帮我变卖了吧。”
玉婉接过，但是她心中仍然担忧：“会不会被贤妃发现啊？”
“不会的。”
贤妃全部心思都放在她年轻俊美的丈夫身上，哪里会管一个摔碎的茶盏。
“但是这不冒险吗？”玉婉道：“你的俸银用来供养父母，也够了，还能贴补点你阿姊，你要这么多银钱干什么？”
“我自有用处。”
玉婉眼见说服不了她，叹了口气：“好吧，若是贤妃知道你每次将她砸碎的茶盏、花瓶等物拿去变卖，她恐怕会气死。”
姜灵晔听罢，微微一笑，如果贤妃知晓她拿变卖的银钱去做什么事，她更要气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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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九，重阳节。
重阳节是思亲之节，所以大明宫举行了盛大的宫宴，皇帝妃嫔，太后亲王，齐聚一堂，姜灵晔在栖凤阁都听到了麟德殿传来的丝竹声，贤妃并没有带她去麟德殿，但无妨，没有机会，她也能制造机会。
姜灵晔来到麟德殿外面的芙蓉林，芙蓉林中，木芙蓉正开得灿烂，芙蓉林外，麟德殿似乎在进行百戏表演，姜灵晔都能听到王公贵胄的欢笑声，她也不着急，就静静等在芙蓉林中，终于，一个明黄身影，在内侍的搀扶下，踉跄走来。
皇帝似乎喝得很醉，他呕吐了好几次，几个内侍在一旁服侍，等到吐无可吐时，皇帝摆了摆手，示意内侍退下，一个内侍不安道：“圣人不回麟德殿吗？”
皇帝呵斥道：“这不是你这个奴婢该管的事！”
内侍赶忙赔罪，然后几个内侍悄悄退后，离皇帝远些。
芙蓉林中，顿时只剩皇帝一人，皇帝咳了几声，颓然盘腿坐在地上，月光之下，这个万人之上的帝王背影显得极为孤清。
离他咫尺之遥的麟德殿，里面有他的嫡母、他的妻子、他的妾室、他的兄弟，全部都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，可是，他偏偏不愿回去。
他仰头，望着一弯新月，恍惚间，他在新月中看到一个倩丽身影。
但那身影的容貌，他偏偏看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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